上一话:圣沙弗与梦魇空使
五位鹏洛客联合组成了守护者,来自卡拉德许的烈焰术士茜卓纳拉,来自塞洛斯的圣术士基定尤拉,来自赞迪卡妖精物灵师妮莎瑞文,不记得来处的通念师杰斯贝连,以及来自多明纳里亚的死灵术士莉莲娜维斯。透过神河月人学者多美代的帮助,他们击败了邪异泰坦伊莫库,将其实体封进了依尼翠的银月之中。
三个月过去了。
她又敲了一次,更大声。
从门的另一侧传来一道重击声和一句低语的脏话。在经过好几秒来自纺织品那犹豫不决的沙沙声响之后,尤其伴随着针对这些被毯的低声咒骂,整体来说是在抱怨床铺,甚至还囊括了整个纺织业,那在硬木地板上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才蹒跚摇晃地朝房门走来。
「是的,什么,什么?」一个睡意浓厚的女性声音从另一边模糊传来。
「快中午了,妳得起床。」
「不可能中午啦,外面还那么阴沉。」
「妳可以开门吗?」
「不。」一阵沉默,一声叹息,接着是数秒灵活地抓着门锁的声音,最后的停顿。「等一下,门没锁,妳打开吧。」
她温柔地推着,门嘎吱地打开,空气的移动把她衣服上的黑丝给带了起来。虚弱地倚靠在另一侧门框上的女子那一头长及下巴的红铜色头发因睡眠而变成一团混乱,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衣,领口的结已松开并滑下了一边的肩膀。来自走廊的光线落在一边被晒伤和有雀斑的脸颊上。她呻吟着,揉着紧闭的琥珀色双眼,「早啊,莉莲娜,」她在门框里咕哝着说。
「我的天,」莉莲娜说,「妳看起来糟透了,茜卓。」
茜卓用她没靠着的那只手把夜砂从眼睛抹掉,「喔是吗?妳看起来…」她垂下手,无神地眯眼看着另一个女人,她的眼皮抽动着,「…很好,事实上。」这句话最后肯定有个没说出口的「该死」。
「哎呀,谢谢妳。」
茜卓的肩膀后方唯一的光线,就是在窗帘沉重皱褶间切过的炫目阳光。这间寝室似乎被匆忙的鬼怪给彻底搜过,或可能是一只熊开始居住。四脚床铺上的毯子被拉开,在漆过的硬木地板上拖曳着,后面只有一座摇晃着的要塞-一堆过度填塞的枕头在床垫中央。
桌上满是数种可怕颜色的空瓶和一片过大、吃了一半的饼干。在两个不同的角落里,有好几堆衣服。在昏暗之中,莉莲娜分不清哪一堆才是干净的,假设有一堆是干净的。在第三个角落里,放着在至少两个画架的烧焦残骸。
「我相信昨晚很棒吧?」莉莲娜问道,一阵微风吹过走廊,带来被晒干的砖块和油煎食物的气味,还有下方广场的人群耳语和叮叮声。一束任性的橘色头发在夏风中摇曳,落在茜卓的眼前。莉莲娜伸手把它塞到茜卓的耳后,啧。干的就像稻草,发尾分叉,也许这是可以预期的,考量到它那烧成火焰的天份。
「停下来,」茜卓说道,把双手往外挥。「我昨晚什么也没做,只是去看了…」她迟疑了,琥珀色的双眼斜视着她寝室中的昏暗。「嗯,一些吟游诗人,没错,锡街里-上的一间酒馆,它们有,像是…小提琴之类的。」
几百年来,莉莲娜已经遇过许多糟糕的骗子,但很少有人能比茜卓还糟。她把双臂交叠在胸前,让嘴角往上扬,「妳去看了伊捷的空中竞速。」
「不!…是的。」她打了个哈欠,「所以妳要对我鬼叫还是什么的吗?」
她开朗地笑着,「我有什么理由那么做呢?妳想干嘛就干嘛。」她转头挥了挥手,手势包围了阳光照耀的走廊,杰斯圣所里那安静、满是书籍的房间,还有由帮倒忙的人所组成的荒谬团体,她发现自己落后了两步,摇着头。「这里没有人有权力告诉我要怎么做。那肯定不是我签下誓约的原因。」
「妳并没有签下任何东西。」
「绝对不要这么做,亲爱的,最好自由自在地活着。」她用一根手指轻敲着嘴唇。「空中竞速对大部份人来说都很危险,但在伊莫库之后,背后有火箭的鬼怪的危险性…对妳来说完全不构成威胁。」
鬼怪试驾手/SvetlinVelinov作画
「其中一个的靴子里有火箭,但他爆炸了,碰!」茜卓的双手盖成碗型接着分开,描绘出某种令人不悦且越变越大的云,「到处都是肉块。超恶心的。」
「迷人,妳有好好享受夜晚吗?」
年轻的女人笑了笑,脸颊上的雀斑缩成一团,很可爱,「耶!我爱空中竞速。我很久没看了,自从-」她的嘴巴不动了一会,很快地眨了两次眼。「好一阵子了,总之,和修行僧在一起就是没什么大场面,」她说道,脸上挂着毫无说服力的微笑。
莉莲娜端详着穿越茜卓头发的正午阳光,记得那指尖的易碎感。「厚牛排要每个人在一小时内下楼去,我们有个访客。」
「谁?」
「我确定我没问过。」
「什么?不,我的意思是…厚牛排?」
莉莲娜让她的嘴角再次上扬,把一只手放在臀上,等着。
「喔!」茜卓噗嗤一笑,「小基啊。」
她挥了挥苍白的手指,戏剧性地转动双眼。「妳肯定也在想一样的事对吧?感觉起来就像我每天连穿件衣服都得先问过他。」
茜卓抹了抹她的左眼,又打了一个哈欠。「嘿,我不在意景色,我想在路上吃早餐、午餐、随便。妳要一起来吗?」
她移动擦过莉莲娜,后者把手伸向她裸露的肩膀,试图加以阻止。她的皮肤发热而又不自然地温暖,就好像她躺在阳光下一样。她注意到茜卓很少会坐着不动超过五分钟,她的大腿总是会吸引一小群昏昏欲睡的猫。
「在我们下楼之前,亲爱的,」她说,「妳可能会希望穿上裤子。」
「妳是谁啊,我阿姨吗?」茜卓发火说道,她转身,摇摇晃晃地朝着其中一堆洗好的衣服而去,脚趾蜷曲走在硬木地板上。希望,那解决了哪一堆才是干净的问题。
莉莲娜笑着,「我宁愿妳把我想成一个…姊妹,这么说如何?」
茜卓从那一堆里拉出一双护胫,闻了闻,用鬼脸把它们给丢开。「我没有兄弟姊妹,反正妳不是两百岁了还什么的吗?」
「啊,但是两百也是从二十九持续而来的。」
「今天不穿盔甲吗?」莉莲娜边走楼梯边问。
「在屋子周围吗?不了,妳觉得我应该为了这场会议穿上?」茜卓往下看着上衣的花边,她试着打个结,但只让一只拇指被缠住。「我把它放在楼下了,就在杰斯放斗篷的那个房间里。」她的嘴唇疑惑地扭曲,「他真的有很多,等一下。」
她在一个大门敞开的寝室前面停了下来,努力解开她的拇指。那是妮莎的房间,理论上来说。里面的窗帘被大大拉开,正午时分的阳光落在整齐的床和染尘的书桌上。茜卓往里瞥,「我们已经在这里差不多三个月了,但是从依尼翠之后,我几乎没看过妮莎。」
「妳不会在这找到她的,让我看看。」莉莲娜转身,把茜卓自由的手从她上衣的花边上拍掉。另一只手则用拇指和另一只手指连结起来。「妳们都在这的第一天早上,她就像被死亡缠身一样的蹒跚。」
茜卓雀跃了起来,张开了她的嘴。
「是的,是的,」莉莲娜叹息道,「我最知道那看起来是怎么样的了。」
「喔…」
「亲爱的,相信我,我已经听过所有死灵术士的笑话了。」莉莲娜在用指甲解结时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妮莎咕哝说着一些像是『不能睡,太多角度了。』的话,从那时候起,她就一直待在屋顶花园。」
「很诡异。」茜卓看着空气中的尘埃。「妳过得如何?」
「我过得如何?」莉莲娜拉着另一个绳结。
茜卓用她那只自由的手,把护目镜推回额头上。「杰斯也给了妳一间房,对吧?跟我们其他人一样?但妳离开去找了自己的地方,即便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昂贵。」
一次最后、坚定的挣扎,茜卓的手解开了。「我对倚赖他人的慈悲感到厌恶,」莉莲娜说道,逼着自己的声音轻快点,有着真实的美德,就算不是完全的实话。「现在让我好好的帮妳绑上。」睡在杰斯付钱的屋檐下?答案不只是「不」,而是「绝不。」
「那里。」她在茜卓的上衣花边上拍了拍,「别摸它,下次搞不好是脚趾被绑住。」
「谢谢,」茜卓微笑道,接着举起一只手臂,围绕着莉莲娜裸露的肩膀挤了挤。「我饿到可以吃下一只奥札奇了,即便是一只黏糊糊的都行。」她朝着楼梯而去,「拉尼卡的人完全不懂早餐,就好像他们完全搞反了。丰盛的午餐,很久的午餐,被忽略的早餐。硬面包加奶油?当做早餐?」茜卓做了个鬼脸,「拜了个托。」
「那是妳早上起不来的原因吗?」莉莲娜问道,和善地。
茜卓打中她的手臂,「笨蛋。」她的防卫太放松了,在茜卓擦着可能的瘀伤时,茜卓已经走得很前面了。她的脚步加快,温习着自己的标题,对只有她看得到的观众做出手势。「听着,一顿真正的早餐要有葫芦巴、有生姜、辣椒、还有混合一些优格。当你在那样的香味中起床-」她停了下来,吞了口口水,摇摇头。「还有腌芒果!芒果最棒了,不同意的人都应该为自己悲哀而无可推卸的错误感到可惜。」
莉莲娜摇摇头,「我不知道芒果是什么。」
「是种水果。」茜卓说,「在多重宇宙里没有和它尝起来一样的东西,至少在我曾去过的地方没有。当妳在他它刚好成熟时咬一口…」她用两手捂住自己的嘴。「…那汁液会从你的下巴流下,又香甜又浓郁-还有鼻子后方的尖锐感,有点像刺柏闻起来的味道,它们像是妳嘴里的日出,溢出的又大又光亮。」
「听起来…有点脏,」莉莲娜说。
「我猜,有时候是吧,但实在太值得了」茜卓微笑道。「第二课,妳知道鹰嘴豆是什么-喔。」她们已经转向走进了一座庭院里的走廊,露天又满溢着绿色。茜卓往前的势头停止,转而往栏杆走去。
「我们在会议前还有再一次的时间,只要妳准备好就行。」基定轰隆作响的声音说道,「来吧!」两个肉掌拍击着。
她移到茜卓身边。在下方,人饼做好了某种可能是塞洛斯摔跤站姿的姿势,好像预期会有一击来袭地做好准备。在他对面,纤细的赞迪卡妖精站着,一只手抓着另一边的肩膀,看起来就像她想把自己盖住消失一样。
「你确定吗?」她问着草地,声音参差不齐又沙哑。
他的笑声在石雕间回响,莉莲娜相当确定她听到远处的玻璃器具正在震动。「如果我知道它将要来临,我就是不灭的。整件事的重点在于看看妳的程度如何。相信自己吧,妮莎,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我绝对可以承受的。」
「但是…」
「不灭,」他振奋地重复道,完美的牙齿闪耀着。
「好吧。」妮莎闭上那如松树般阴郁的双眼,「这里能一起合作的不多。」
「我们可以在花园里做。」
「我的意思是…算了。」她吸了一口气,举起手来。
灌木爆开成花,薰衣草紫和白色相间的花瓣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中飞舞,让空气中充满了浓厚的甜美气味。常春藤射上墙壁,绿宝石色的树叶充满、展开、覆盖了每个表面。青草伸长弯曲,在微风中细语,充满爱情地把自己环绕在妮莎的靴子上。
茜卓不情愿地往后踏了一步,在绿意拥抱栏杆时猛地吸了一口气。
枝桠膨胀结合,编织成一个有四只脚的形体,也许是某种赞迪卡的野兽?莉莲娜曾经在数十年前造访过,但发现要在那里长住实在太无趣了。灌木把自己抽离大地,像只一丝不苟的猫一样,从根状的脚上抖落尘土。
这只灌木野兽-现在更像是棵树-往后跳,发出的声响就像是世界上晃动中最大的一张椅子一般。它褪下的彩色花瓣就像持续不停的雨水一般,花粉点点在中午的阳光中飞舞。它的前肢交织成一个拳头,以雪崩之势向基定挥去。
他的肉身闪耀着清澈的金色。
接着他被打进地面之中,直到胸部的高度。
妮莎喘起气来,随着她的手掌一挥,树木野兽往后跳离他的身边,在反射的一波冲击中着地,让莉莲娜得扶着长满常春藤的栏杆稳住身子。在房子的某处,她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事实上,是好几个。
基定大声笑着,「太神奇了!」他把双手撑在坑洞的两边,在咕哝一声中把自己拔了出来。他站了起来,把黑色的泥土从裤子上拍掉,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你伤不了我,但我甚至没想到地面。」
树木野兽在妮莎身上哭号,就像是只被责骂的小狗似的。「嘘,」妖精细语道,把自己的前额贴在那怪物的眉毛上,「是我的错,我的错。」
「干得好,」基定把大手放在妮莎瘦弱的肩膀上,她抽动并猛地吸了一口气,树木野兽马上朝着他挥击,并且颤抖着,叶片发出如猫般的嘶嘶声。
他往后踏步,双手向天,「放轻松,大家伙,别攻击母亲啊。」
妮莎把一只手放在野兽身上,「谢谢你,现在休息吧。」它把木制手指和脚趾插进地面,呻吟着,接着变回了单纯的园艺造物。妮莎再次独自站着,野兽最后浅浅盛开的花瓣在她周围落下。
基定擦了擦他那刺手的下巴,「希望杰斯不介意我们这样的造景。」
莉莲娜盯着茜卓看,她站了起来,带着炫目的小小微笑往前靠。「小心别跌下去了。」
茜卓跳了下来,伸出舌头,「说得好像我会跌下去一样,来吧,我饿死了。」
莉莲娜微笑跟着,在她身后,基定的声音在庭院的砖块间回响。「妮莎,在妳动身之前,我做的那件事,就是我拍人肩膀这件事?那会让妳觉得不舒服吗?」
莉莲娜在门口停了下来,听着。如果那个妖精有回应的话,她说的话肯定没人听得见。
「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不会再那么做了。」莉莲娜想不到他会这样说,但他的声调是如此真挚,让她的嘴唇因恼怒而抽动。
「谢谢妳。」几乎只比叶上微风的细语要大声一些而已。
「如果有任何事情让你不舒服的话,告诉我,好吗?特别是如果是我让你不舒服的话。」
莉莲娜板起脸孔跟在茜卓身后,靴子在硬木地上发出声响,丝质折边随着她飒飒作响。再听下去的话她会吐出来,那个妖精当然会得到道歉和保证,两百年前,她还得学怎么折断手指呢。
要进入杰斯的图书馆有很多条路,这还不包含她的阴影所找到的隐藏通道。里面有三层从地上延伸到天花板的书架,里面的书全都以作者的姓名排列,并且以主题分类。几周之后,她开始随意拿书,并把它们放到其他书架上。等他注意到,肯定会发疯的。
中央的大理石桌一如往常地被杰斯的笔记堆给覆盖,他已经把那移进了一间私人的办公室里;图书馆已经变成了一间普通的房间,因为这张桌子是整间房子里唯一可以让他们所有人坐下的。当他们开始在那里用餐时,他看得出来正在抽动。
杰斯的圣所/AdamPaquette作画
今天桌上只有一罐水和六个玻璃杯。当然,杰斯已经在这里了,踱步着,皱眉着,在一堆笔记间翻来翻去,试着不去接触拉温妮,她站在外门旁边,注视着不远处。你几乎可以从她的眼中看见检查清单和井然有序的行军队伍,在她等待重要事情发生时循环行进。
莉莲娜已经看了她差不多上千次了,充满责任感、观察力敏锐、彻底的无趣。如果她有喜欢的酒馆,很可能没有,她常点的肯定是一杯常温水。
拉温妮几乎是肯定会站在门旁,确保杰斯不会忽然跑去某趟冒险。当然,如果他真的想离开的话,他只要独自一人几分钟就行。她现在知道了;有四位鹏洛客住在这里(还有一位恪守礼节的女士,非常感谢),这实在需要解释。杰斯已召现某种由那些意图使她保守秘密的人所修订与批准的十会盟规章细项条文。
莉莲娜微笑,把一张椅子从桌下拉了出来,想像着守卫敲着厕所的门:「你还在里面吗,十会盟?立刻回应!」
杰斯望向她椅子声响的方向,「妳早到了?」他听起来吓了一跳,她被冒犯了。
「不,其他人都比我晚。」她用批评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坚定、健康、警醒、梳理好的发型。她心里不屑,「你可以撤下这股魅力了,亲爱的,没人在乎。」
他叹了口气,随着幻象撤去而闪烁着。是杰斯的真身-更加苍白,头发凌乱,眼露疲态,而他的下巴点缀着几乎可以算是数日没刮胡子的可爱绒毛。
「虚荣?」她说道,「那并不像你。」
他用手拨了拨头发,虽然这样对理顺那随机的翘度并没有帮助。「我应该在团队会议时保持最佳状态,领导力,自信,知道我在干些什么。为什么我要告诉妳这些呢?」他看起来对自己很生气。
她耸了耸那如象牙般白的肩膀,「还有谁能认识你够深到了解这件事?」莉莲娜往后靠着椅子,把脚放在桌上,脚踝交叠,衣服上的皱褶从靴子上沙沙落下。
「那很无礼,」杰斯皱眉道。
「嗯。」
他的眉毛垮成恼怒的直角,「而且让人分心。」
莉莲娜给了他一个慵懒的微笑。「我会记住的。」她把注意力转向搜寻附近的书脊,想像着他的愤怒。
基定大声地走下楼梯,吸引了他们两人的注意力,基定把一件上衣拉下,盖住他那各种膨胀而跳动着的部分。「喔,很好。你记得今天,」她说道。
他对着她眨了眨眼,「妳說什么?」
「没事。」她往他的方向漫不经心地打了打招呼,「坚持下去,将军先生。」
基定在她对面拉出了一张椅子,杰斯也把笔记放下。「差不多都到了,开始吧。我们可以等茜卓到了之后再跟她说一次。」
莉莲娜眨眼扫视着房间,那-喔,妮莎翘脚坐在书架阴影下的椅子,离桌子有数步之遥。她很好奇这位妖精已经在这里多久了。
「简单说,」杰斯继续说道,「我依然忙于十会盟的工作,而且一时间还不会结束。当我从依尼翠回来,我的书桌都被堆满了。事实上,这整个办公室成了堆满纸张和书籍的迷宫。我花了五分钟才能到达书桌。」
一个微弱的微笑在拉温妮的嘴角扬起,莉莲娜对这个女人的创意有了更高的评价。
杰斯的指尖靠着桌子,「我已经透过-」
盔甲在桌上发出喀跶的响声,杰斯看着茜卓,烈焰术士的手臂扫掉了一堆溢出的东西,「对不齐,」嘴巴满是糕点地说道,肉桂糖衣滴在大理石上,她一屁股坐在莉莲娜旁边的位置上,咬下一块,开始绑紧盔甲。「尼刚缩什么?」她问道。
「我是在说,」杰斯说道,用着比平常更多的耐心,「我已经透过多美代把守护者准备好帮忙的讯息给传出去了,她和其他的鹏洛客会彼此传递资讯,他们会在彼此的旅行中收集新闻与故事,就像诗人的工作方式,只是他们是从其他时空带来讯息,而不是下一座城镇。」
「他们有多少人?」基定问道,把下巴靠在一只手上。「他们有多常聚会?」
杰斯摇头,「他们并不像我们那么有组织,那是非正式的,几乎可说是谣言。但他们常常移动,并且和很多人说话。如果有人需要帮助,他们会提到我们。如果有人需要帮助,他们会传话给我们。」他停了下来,看着每一个人,「这已经开花结果了,某人已经找到了我们,他就在外面等着。」
基定微笑,在椅子上坐得更直了,在变换重心时发出了嘎吱声。「干得好,杰斯。」
杰斯点点头。「我们的客人是多温班恩,他是卡拉德许某个发明家庆典的检查执行员。」一股热度在莉莲娜的右边盛放,「拉温妮,麻烦妳带他进来好吗?」
执行员,嗯,莉莲娜把脚从桌上移开,端坐着,双腿交错,把洋装上的皱褶理顺。一道涟漪经过杰斯;他已经再次召唤了她进来时他穿着的整洁幻象。
她的对面,基定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的预备工作。
茜卓在椅子上坐得更低了,她把护目镜拉下,盖着双眼,双臂紧紧交错在胸前。
TylerJacobson作画
这位维多肯男人又高又瘦,就像一把斗剑,蓝色的皮肤,加上完美的穿着。他的外衣有部分被铜制的螺纹与细丝所围绕着,其中有一些地方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和滴答声。他以轻快而精确的动作走下楼梯,双手紧扣在背后,莉莲娜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盖在他衣袖上那些金属怎么不会缠在一起?
他在走过一幅画的时候停下脚步,皱了皱眉,接着伸手把它往上推向一边。
「班恩执行员,」杰斯说,「这些是我的同僚,妮莎、基定、茜卓、和莉莲娜。」
在莉莲娜被介绍时,她从椅子上起身,给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她屈膝行礼,眼光在上下移动时锁定着班恩的双眼。他的眼睛是灼烧而不息的紫红色,和他那冷酷的举止形成迷人的对比。「迷人的,执行员。」她的行礼方式很生疏,但她怀疑他是否会熟悉多明纳里亚宫廷礼仪的特色。
班恩将一只手臂围绕在胃部,朝她鞠了一躬,眼光放低看着她身前的地上。「您也是,莉莲娜小姐。」
「我希望你的等待还算舒服?」杰斯问道,指向桌子远边的一张空椅子。
班恩瞥向它,带着片刻的困惑,但并没有坐下。「住宿还过得去。」
杰斯展现出来的表情并未带着一丝莉莲娜觉察出的不适。「很好,好吧,守护者能为你做什么?」
「我是来询问关于在我过往通信中讨论的事务。」
在一阵沉默之后,无疑地是为了解读班恩那过度修饰的文法,基定清了清喉咙,「不好意思,执行员,这里并非每个人都看过了你的来信。」
班恩慢慢吸气,「啊,非常好,我会扼要再说一次。」双手在背后扣紧,他开始在桌子末端踱步。
「我很荣幸担任卡拉德许执政院正式且完全委派之代表来到各位眼前。当然,我已经理解拉尼卡统治的意义,你们的彼此竞争的『公会』系统。」班恩谨慎地发音,就好像那是某种他从未遇过的稀有甜点似的。「我们的执政院正好相反,它是统一、中央化、以及菁英管理的。所有资源都由法律理性与平等的申请加以管理与分配。我们已经成就了一个没人能够随意索求的社会。」
莉莲娜的右臂感觉被晒伤了,她瞥向茜卓,闪烁的热空气在这位年轻女人的头上跳动。古铜色的发束在上升气流中扬起。但她一言不发,直直坐着,下巴的肌肉随着咬紧牙关而上下起伏。
莉莲娜安静地把她的椅子滑向左方。
「六个月前,」班恩继续道,「执政院在首都吉拉波排定了一场发明家博览会,隔天早晨就要开始,会是一场在广大场地上举办的神器博览会,杰出工艺的奖赏。」
班恩让嘴角非常轻微地上扬,「我很荣幸可以为了参观者的安全亲身检查所有报告,如果各位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我相信裁判们有很多困难的决定要做。我很有信心,至少有一位我们的名人准备创造某种全新的神器秩序。」
他停下来,看着堆在墙上的书本,接着敲了敲肩膀上的铜片。镜片阵列便呼呼地飞进他左眼前方的位置。他透过镜片凝视了一会,皱了皱眉,接着用一根纤细的手指摸过书架的表面。
「最近几个星期,」他继续道,边用脚跟转身边从口袋中拿出手帕,「准备工作一直被破坏者与不满者干扰。我的安全配置目前还没有让任何伤亡发生。」他用手帕擦了擦手指,小心地将它折成四折,放回口袋里。「不过,发现与扫除这些骚乱来源的努力越来越不成功了。」
班恩的镜片阵列回到他肩甲上的储存位置。「以上。」
基定清了清喉咙,「所以,让我搞清楚,你想要守护者提供…保全?」
「根除这些攻击的来源?」杰斯补充道。
班恩一个一个看着,接着像是闻着某种来自鞋底的东西般吸气。「就是这样,」他说,「如同我原本通信中所说明的一样。」
「这些人是谁?」基定问道,「他们为什么想扰乱节庆?」
班恩歪了歪头,「是个逻辑性的问题,基定先生。很抱歉对于你的询问,并没有逻辑性的答案。乱匠们的不满很大一部分只存在于他们双耳间的发热空间。他们所能激起最显著的异议便是执政院给所有人相等的分配,对他们个人来说是某种「不公平」。简单说,他们觉得自己有资格得到比正常配给更多。当执政院拒绝迁就他们自私的欲求时,他们就采取破坏政府财产与盗窃公共资源的手段。」
茜卓的椅子在她站起时往后倾斜,莉莲娜快速地伸手,让椅子不致撞上地面,茜卓跺步离开,身后拖曳着因热度而模糊的空气与火花。
「妳做什么-?」基定开始说道,但在茜卓经过他时,他避开了茜卓那闪烁着光芒的双手。她一次跳下两格阶梯,咆哮着一堆脏话。
班恩的眼光跟着她,眉毛往上拱起,「我相信她发现到那在解剖学上并不可能?」
杰斯清了清喉咙,声音过大。「班恩执行员?」那位维多肯转头面向桌子,图书馆的大门猛地关起来。「你所说的乱匠中有人是鹏洛客吗?」
「据我所知并没有。」
基定摇摇头,「那么我不知道我们可以怎么帮忙,很抱歉,但-」
「等等,」杰斯往前靠,「他说他不知道,不管怎样,我们可以证明。」
班恩闭上了他那又热又亮的双眼,用细细的手指夹住了自己的鼻梁。「绅士们,原谅我的推测,你们中哪位是为这个团体做决定的人?」
杰斯和基定面面相觑。
「关于这个…」
「嗯…」
「基定是战场指挥官…」
「杰斯是管理人…」
「但我们两个都…」
「但我们两个都不…」
班恩抓着头,就好像有偏头痛一样。
「班恩执行员,」莉莲娜打断道,她站了起来,穿着时髦而华丽的丝绸与蕾丝,假装出她最不带敌意的微笑。「让我的…同僚们感到困扰的正是我们团体所专注的事,守护者的组成是为了阻止像我们一样的人-鹏洛客们-去打扰其他人。换句话说,就是来自外面的问题。你的问题听起来像是来自内部。这样的话,」她假装出无能为力的手势,「我们腾不出时间。」
班恩吐了一口缓慢而宽慰的呼吸。「啊,感谢,莉莲娜小姐。我现在非常清楚您的职位了。我之前并不完全理解你们的禁令。当然,我无法期望各位去违反约束组织的法律,」他再次向她鞠了一躬,「致上我最诚挚的歉意,未来我会尽力让我的研究更加彻底,如果各位允许,我该离开了。」
杰斯盯着莉莲娜看,嘴巴张开,烦恼与惊讶在他的脸上彼此冲突。无价。
「嗯,等等,」基定跳起身来,「执行员,你至少留下吃个晚餐吧。」
班恩盯着他看,就好像他长了好几个头一样。「基定先生,即便我觉得可以再打扰您,但我真的需要回卡拉德许了。我相信从我离开之后,已经有数次破坏行动发生了。」
基定对着班恩微笑,「时空旅行可以很费力,你今天已经做过一次了,我们不能让你饿着肚子继续。这么说吧,这是待客的规则。于此同时,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杰斯的宅-我们的总部。」
班恩往下盯着他的鼻子,「我保证,以我的年纪和职业来说,我的健康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虽然我不相信这件事在您的顾虑之中。即便如此,如果对即将离去的客人提供食物是您的习惯的话,我会尊重。」
「很好!」他移动身体去拍执行员的肩膀,但他停了下来,用一次尴尬的伸展掩盖自己的冲动。
拉温妮清了清喉咙,「十会盟,在你的同志们离开之前,另一件事情呢?」
基定停了下来,「另一件事情?」
杰斯的表情痛苦,「就在我去赞迪卡和依尼翠的时候,俄佐立参议院里几位有影响力的成员被…除掉了。」
「肯定是个顾虑,」基定说,「但为什么必须-」
「你说『被除掉,』」莉莲娜打断道,「而不是『被杀害。』」
杰斯点点头,「他们被石化了,变成了石头。」他迟疑了。莉莲娜的眉毛扬起,杰斯没话可说?多有趣啊。「大概一年以前,有个蛇发妖刺客在拉尼卡行动,一个会时空旅行的蛇发妖,对俄佐立有宿怨。我阻止了她,但…也激怒了她。」
「你对女人还真是有办法啊,」莉莲娜说。
「重点在于,」杰斯说道,「她发誓有天会回来。」
基定摩擦着他的下巴,双眼看着拉温妮不断闪动,「有线索了吗?」
「还没有,」拉温妮说。
杰斯转向基定,「我想要你去探查这件事。」
他摇摇头,「杰斯,你是最佳人选,调查完回报给我。」
莉莲娜的眼光闪烁不定。拥有自己的地方,她是多么开心啊。即便事情变成了团体投票,这也会让事情更容易被操弄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自己处理这件事,」杰斯说道,拉温妮戴着手套的手握紧剑鞘,传来一阵微弱的皮革摩擦声。「我有文书工作要处理。」他像是讲到什么污秽的东西一般。「基定,我不会…这不是个命令,好吗?只是件必须被搞定的事情,我没办法自己去做,而我觉得你会和俄佐立合作愉快的,至少会比莉莲娜好。」
「喔,他是对的,」莉莲娜和善地说。她相当确信他们依然保有四年前的通缉令,当时她和杰斯为泰兹瑞的犯罪集团工作。要考虑事情从那之后有多少改变感觉很怪,现在杰斯成为了一名俄佐立求助的对象,而她的力量也比公会所能应付的要强得多。
她把一只手覆上藏着锁链面纱的暗袋,并不是因为要确定它还存在,她可以感受到它蔓延的冰寒刺着大腿,而当她一不专心,掌握它的欧纳克精灵,其细语就会从房间的黑暗角落刺耳响起。
「合理,」基定说道,缓缓地点着头。「好吧,拉温妮,我想要一份关于俄佐立所知之事的摘要。」
守卫看起来很愤慨,「一份摘要?尤拉队长,光是证人的陈述总共就有好几千-」
「我在这里可是新手呢。」他向她摆出轻松的笑容。「我得仰赖妳的专业。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妳是否能在今晚之前给我一些资料呢?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很棒了。」
拉温妮在他的注视之下感到一阵慌乱。「没问题,长官。」
「谢谢妳,拉温妮,」基定朝班恩比了个手势并走向位于房间末端的门。「杰斯的厨工们相当不可思议。很明显是身为十会盟的额外待遇。你喜欢吃什么?」
杰斯卸下他的冷静幻影并瞪视着莉莲娜的笑容。
「一条未经发酵的面包,一片薄切肉,以及水就够了。」
一阵大笑。「我们可以做得比那个更好!」他们转进了一条走廊。
拉温妮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一边在小本子上做笔记。
他们再次独处。
莉莲娜在杰斯收集他的文件时走到桌子与杰斯的办公室大门之间。当看见她在一旁等待时,他的脸色一沉,收起下巴,并大步地从她身边走过,直视着远方。她和善地微笑着。宽宏大量地。「以后,亲爱的,或许你应该交由我来发言?」
「我讨厌妳那么做,」杰斯说道,比她预期的更加低沉冷漠。「当妳介入并掌控的时候。就像是妳拥有一切和每个人。然后还期待我要感谢妳。」他把肩膀转向她并擦身而过。
她反射性地说出这句话,不由自主;以牙还牙。她朝他们之间那逐渐崩塌的空间低语着,「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很享受呢。」
然后他消失了,只留下他的愤怒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冰钉般地敲入她的心。
嗯,该死。她的好心情毁了。她用一只手擦过一只眼睛的下方(只是想确认那里并没有什么东西),接着便挺起肩膀并扬起下巴。那么,管他去死。让我们看看茜卓跑哪去了吧。那应该会很有趣。
她转向楼梯,才注意到妮莎的椅子是空的。那位妖精就像来时般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莉莲娜直到走上二楼的途中才发现妮莎在整场会议里都没说到半句话。
下一话:思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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