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连占斗诗歌《但我们热爱光阴的共识多么一致》二十首
?但我们热爱光阴的共识多么一致
每天清晨
我都看见对面的山峰上盘旋着几团白雾
多年以后才发现
它们是每个夜晚替我醒着
替我看护着江山
怕有不分子来窃取
多年以后才发现
它们是替我远朓着
我深陷在人间里,目光短浅
看不到人间以外的东西
多年以后才发现
它们是我逝去母亲的灵魂
高高地站在那儿
是为了她每天能够看见一回我这个儿子
太阳出来以后就将被驱散
多年以后才发现
它们是另一个我
未经我同意就溜到山峰上
先于我去迎接每天的光芒
但我们热爱光阴的共识多么一致
?除了那条无法驾驭的河流
我们在夜里停了下来
停止了脚步,或手中的活
而云朵沒有
它们依然在天空劳作着,奔波着
或者临视着
夜幕倾盖着人间
仿佛阻止我们继续行走或者干活
光阴赋予我们这样的权利
为何去违背呢
而蝉却不听使唤
依然鸣噪个不停
哦,乌云可有的忙
它们代表上天监管人间的秩序
代表着时间在发言
谁敢以抗拒呢
除了夜风,除了蝉
除了酒鬼,除了神秘的影子
除了那条无法驾驭的河流
?它是时光的唯一内涵
我的前方是通向市井
有几条街道铺展
我的身后将通向山峰
通过山峰通达天空
只有一条山道蜿蜒而上
每天我都站在这里犹豫着
如果向前
将有荣华富贵
也可能身败名裂
如果向后
将是孤寂清静
也可能尽享无限风光
哦,此时
太阳引导不了
清风也引导不了
那些人流车马也一样
我深深知晓犹豫就是生活
它是时光的唯一内涵
?我才是执棋者
庞大而沉重的云团都盘据在天边
而天空上都是些轻淡的云朵
仿佛天空也会不堪重负
这样的错觉也让山峰有了负重感
那些庞大而结实的云团仿佛是山峰支撑着
这些山峰堪当大任啊
我一再误解了天地万象
它们也一直在纠缠着我
仿佛我是一个最好移动的棋子
但我暗自发誓我才是执棋者
它们都是棋盘,或是黑白之子
这样的执迷我却愿终生不醒
?雨水是不避讳的
雨水是不避讳的
该下时就下
哪讲什么时辰
有时降于午夜,有时降于晌午
有时就降于你忽略了光阴的时候
有时就降于你与大水结怨的时刻
雨水降落是不选择地点的
降落于山头的,不会占山为王
全部顺势而下
降落于市区的,不会违章占道
一律退入下水道
降落于你头顶的,也不想久留
将全部归顺于大地
雨水如果降落于你心头
或许还会沿着血管去寻找出口
雨水如果在你遗忘于人间之时降下
也会从人间打听你的消息
毕竟是如此柔软之物
将是无孔不入啊
?安顿
如果可以,我就落脚于此就像落脚为寇一样千山之中险峰相连百溪之中曲径通幽
如果可以,我就此生儿育女就像一位浪漫的文人一样携手于万亩良田并肩于千顷烟花
如果可以,我就此耕读一生像深山中的一位秀才不怕锄头铿锵之声不畏万卷浩翰经书
如果可以,我就此成仙天蓝蓝,地浩荡白云自由地往来翅膀无拘无束地飞翔
如果可以,我就此收起画卷山舞动,川飘柔万类生灵自由地飞扬自由地飞扬,地无垠,天无限
?等待忏悔
深夜醒来时听见外面忙乱的声音
交错着似乎刺穿了天空
我的父母也汇入其中去
仿佛他们忙着赶到镇里去
仿佛发生了天大的事
我惊恐中似睡非睡
梦里的小鬼一直来骚扰
第二天才知道一位中年男子喝农药自杀了
他是我的族亲
据说他的老婆悔青了肠子
他是要让她再也没有后悔之药
长大后才知道,因为他的老婆偷了人
或许是屡教不改吧
再后来听说她改嫁了
但他三十年后依然躺在地下
等待着她来忏悔
小草长了又黄,黄了又长
它的呢喃他可不认账啊
?树的语言
这一排披着新装的树
从没有说过一句话
它们缄默着,不是无话可说
而是深知这是春天的权利
春天把它们带到这里
仿佛带到了人间
它们只倾听,或者转达
春天的言语已经够丰富了
这些干净而利落的树
一直站在春天的身边
用树叶记录下春天的语言
它们一整个季节不吐一句话
哪怕你在树下苦苦地哀求
哪怕你在树下跪如小草
到了秋冬,它们终于开口
说出的话比金子还纯黄
纷纷把话语抛到地上
等待大风带到远方去
那儿有它们的知音
?鸟回巢
黄昏时飞鸟多了起来它们从天空到屋顶,从屋顶到大树我没看到的,一定有从天空飞到天堂的从大地飞入地府的这些繁忙的飞鸟仿佛慌不择路其实不是有的鸟窝在大树上,枝繁叶茂有的鸟窝在小树上,大风一吹就会掉下来有的鸟窝在屋顶上,主人筑起了金银窝银窝有的鸟窝在棚屋上,险象环生有的鸟窝像天堂一样,豪华气派有的鸟窝在阴间里,潮湿逼仄这些鸟从不会飞错这世间,早已给它们熟悉的路径
?街道赐予我的何其多
我无数次地赴入街道中
想收获无数次个果实
这么多年来
似乎已经行囊满满
但却终究记不住是什么东西
无论是朝出,还是晚归
无论是夜出,还是夜归
每一条街道都迎接了我
如果有哪一回拒绝了我
那是酒醉之后的迷失
街道赐予我的何其多
但我终究记不住是什么
或许都被车辙碾碎了
碎成了一街的影子
但我收到的始终不忘两样东西
一是落叶,二是尘埃
它们虽然细小
可已经藏入我的心房
?请允许我与一棵大树等高
请允许我与一颗大树等高
每次走过大树时都有这样的愿望
一棵挺拔的大树总是想与天齐高
天空引导着它,诱惑着它
天空并没有设下陷阱啊
在密集的山谷里
大树都争先向阳光报喜
向天空攀沿,甚至跳去
一棵修长的大树总是想保持英俊的身材
这些不平常的汉子
总想找到出头的日子
总想吸引世人的目光
如果是我,也需要岁月的首肯
也将以最高挑的身材挑逗人间
一棵伟岸的大树总是把虚荣与骄傲同时高举过头顶
以四十米、五十的高度示人
在这之上,是风霜,是雪雨,是风暴
也是湛蓝,也是霞光,也是彩带
如果是我,也将以唯一的高度
以唯一的姿势
将时光收入襄中,只将太阳和月亮留下
?声音
一些声音来自山体一些声音来自地下一些声音来自眼睛一些声音来自心脏山体发出的声音混杂有时是悠闲的鸣籁有时是惊人的怒吼地下发来的声音低沉有时是逝去音容的回放有时是撕裂心肺的哀求眼晴发出的声音最铿锵有时是钢枪射出的子弹有时是经世的大慌言内心发出的声音粗糙有时是肉体的呻呤有时是灵魂意外的幻觉之语这些声音都曾主宰了人间都曾凋谢为风尘我们都无法拒绝聆听它们也无法拒绝被传诵今后,这些声音将被点缀成荒原之景仿佛人间终是一出大戏
?相遇
寺庙内外
飘散着经书的香味
人们在高墙下就已经闻到
有人从墙脚下进来
有人则离开
他们相遇的瞬间
两股声音交汇在一起
这声音都是来自菩萨的
其中,一位妇人手持经卷走来
高墙在引导着方向
所有的人同时将目光落在经卷上
那是一位苍老的妇人
那是一幅卷曲的身影
那是一本褪色的又散发着光芒的经卷
?想你了
想你了
就像大地想蜿蜒的河流一样
就像河流想无数的小溪一样
就像小溪想密布的泉眼一样
就像泉眼想满山的树根一样
就像树根想飘拂的叶子一样
就像叶子想悬浮的白云一样
就像白云想无垠的蓝天一样
就像蓝天想连绵的山川一样
就像山川想沸腾的人间一样
想你了
就像一个词想另一个词
就像一个意念想另一个意念
就像一段红尘想另一段红尘
就像一个音符想另一节奏
就像一个形体想另一个造型
想你了
就像一个人想另一个人的思想
就像光芒想神秘的黑暗
就像一个星球想另一处的年华
?斜视
我斜视了一下天空
看见躲藏着的尾巴
不知是狐狸的,还是魔鬼的
我又斜视了一下远方
看见挥舞的大棒
不知是神灵的,还是祖先的
我又斜视了一下土地
看见了无数的裂缝
不知是人类挖的,还是地震的先兆
我又斜视了一下身前的浮影
不知是从魔窟里飘出的
还是从我的内心里溢出的
我最后斜视了一下自己
看见跟随的影子
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追杀者的
噢,我真的想斜视一下天堂
怎么也找不到它的屋檐
?新移栽的银杏树
一批新移栽的银杏树多么个性不一有的不几天就枝叶繁茂有的才陆续吐出绿芽而有的光秃如故枝叶繁茂者一定个性开朗适宜任何陌生之地陆续吐露绿芽者一定生性内敛常常观颜察色光秃如故者一定沉闷寡言什么苦水都往内咽我一一给它们把诊好像春天给了它们不同的秘笈或许原因在于根系有的直通地府有的被巨石阻碍有的误入旁门左道那么蓝天呢它们仿佛都是通天者一棵棵都伸长的脖子向云朵靠拢其实,区别还是很大的有的向天空献媚有的与流云合谋有的伸长脖子观言察色有的只是展现一下自已的伟岸
?夜幕上的几丝云朵
夜幕上的几丝云朵是天空存在的明证
也是天空并不虚无的证据
我竟然害怕它们跑掉
仿佛没有了它们天空将是多么的空荡
今夜我也将无所依靠
几丝云朵在天空上飘浮着
像游手好闲之徒
但我信任它们
只要不消失于天涯里
我什么都会答应的
瞧,它们多么的信守诺言
像几条蜿蜒的蛇一样盘缠着
仿佛这个世界就靠它们悬挂着
仿佛我们的心就靠它们系着
仿佛时间就靠它们数着
否则将会是一阵乱码
?一生为山
在山脚下出生成长
在山脚下摸爬滚打
从小就想与山一样高大
每当爬上一座大山威然地站在山巅上时
仿佛比山更高
长大后翻越了更多的山
大山小山,都超过我的高度
只有巅峰的瞬间我超过了它们
但无论如何我都会重新跌落谷底
好像被河流冲走的一块石头
我是多么的无计可施
因此
我只好发动体内的骨骼、肌肉、血液、词语开始造山运动
我与风霜雪雨说,我忙
我与友人仇人说,我忙
我与自己的灵魂说,我忙
我与流失的时光说,我忙
是的,为了一生为山,我忙
如果一座高山矗立在体内
我便可以一览众山小了
?有时把自己看得更清新些
对于大地而言
每一场雨
都是一场深深的祝福
都是一场虔诚的问候
都是一场恋人间的热吻
都是一场亲人间的心情交融
都是一场时光的融合
对于天空而言
每一次降雨
都是一次释放
都是一次解放
都是一次沉沦
都是一次拯救
都是一次归去
而对于我而言
每一场雨
都是一次剔荡
我体上的脏物纷纷跌落
都是一次天与地的坦荡
我也因此更加坦诚些
都是一次时间的驻足
我因此有时把自己看得朦胧些
有时把自己看得更清新些
?奏国歌
人们纷繁地说
一奏国歌便草木萌发
一奏国歌便枝繁叶茂
一奏国歌便果粒飘香
一奏国歌便瑞雪飘扬
哦,多少首国歌奏响便有多少个惊魂的画面
多少首国歌奏响便有多少座江山苏醒
而我告诉你
一奏国歌我的身体便盛开成无数的花朵
一奏国歌我的血液便奔腾成大江大河
一奏国歌一根巨大的石柱便代替了我的形体
一奏国歌我的灵魂便飞成无数的鸟
似乎整个天空都容纳不下
而世界告诫我们
一奏国歌,世界便了万般的柔肠
铺满于蓝天,蜿蜒于大地
一奏国歌,世界便有了相同的泪花
都是咸的,都是湿的
(\10\上)
连占斗,年生,笔名占斗、南秋,福建省大田县人,福建省作协会员,大田县作协主席,年以“福建三家巷”参加《诗歌报月刊》第二届全国现代诗歌群体大展,著有诗歌集《太阳的语言》《田野的钥匙》《光与影的阶梯》《天地之吻》《大地的心跳》《天象》《天空之物》等七部。作品先后在《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福建文学》《滇池》等发表,曾入选《年中国诗歌读本》《-福建优秀诗歌选》《-中国诗歌选》《中国当代汉诗年鉴·卷》《爱情宣言—情诗精典》《中国好诗歌》《年中国诗歌选》《年中国诗歌排行榜》《年中国新诗排行榜》《中国诗人生日大典》《汉诗三百首》和、《中国新诗日历》《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年中国诗排行榜》等。曾获“诗的世界,诗的鼓浪屿”鼓浪屿诗歌节国际诗歌奖等。主张诗歌无技法只求自然,无流派瞻观古今,无厚薄独爱博大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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